红网时刻记者 任凭 实习记者 钟浩 报道

　　“老师，我要去当兵！像战狼那样保家卫国！”

　　“老师，我要去北京当大明星，唱歌给很多人听！”

　　“老师，我以后就想去城里做生意，当个马云那样的大老板！”

　　46岁的邓迪华听着六七岁的学生们以后想做的事，嘴角咧到耳朵根，笑得很开心。

　　18岁的时候，刚刚走上讲台的他，看着台下坐着的山里娃，其实也问过同样的问题。但那时候没人回答。他让孩子们放开胆儿想。

　　“我爸让我干啥我就干啥。”

　　启发了半天，却等来一个让他有些心酸的答案。他觉得这样不好。不能因为生在山里，就连梦想都变穷了。于是他选择留下来，留在苍场完小。在这个地处安化六步溪原始次森林范围的偏远山区，他一待就是28年。

　　28年里，邓迪华教出2000多名学生，跨越3代人。

　　他说自己没啥大本事，本来也就是个山里娃，学到的这点知识给不了孩子梦想，但如果这点知识，能让山里这些孩子们的世界里照进多一丝光亮，那就值得。

　　坚守大山，只为了别人的梦能多一些色彩

　　益阳安化，是位于湘中雪峰山脉里的国家级贫困县。苍场完小距离镇上有23公里盘山路。邓迪华的青春，全都留在了这里。

　　可他还觉得不够。

　　大年过到初八，他就坐不住了，起身就往学校跑。他家离学校14公里，骑摩托车往返一趟要1个半小时。“马上要开学了，要做的事情很多。”现在的邓迪华，兼了学校的教导主任，比以前当班主任时更忙了。

　　苍场完小如今已经完成了合格学校建设，教室、宿舍、课桌椅一切都是新的，不像邓迪华刚来的时候。那时学校只有一栋木房子和一栋水泥房，周边全是田地。

　　一开始，和他一起在这教书的还有好几个师范的同学，但是基本上两三年就走了，留下来的，就他一个。28年时间里，邓迪华从一年级教到九年级，语数外，音体美，政治、历史和科学，他几乎都教了一个遍。

　　“没办法，乡下地方很少有老师愿意来，我们都是能教一点就多教一点，让孩子们知识上的短板尽量少一点。”一说到学生，邓迪华整个人都温柔起来。

　　现在学校虽然有了篮球场、乒乓球台，但有篮球的学生很少，有球拍的学生也不多，他们大多还是更愿意玩一些古老的游戏：跳房子、跳皮筋。孩子们在他身边跑来跳去，邓迪华都能笑着准确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，让他们慢点跑。

　　现在学校只有小学，207个孩子在这里读书。一些孩子的爸妈，以前也是邓迪华的学生，看到老师又惊又喜：“您还在苍场呀！”邓迪华就笑：“对呀，还在呢。”

　　他不是没有机会出去，他说只是因为待久了，舍不得这群山里娃。他说，这些学生都特别喜欢老师，每一次从外面回来，很多学生都是飞奔过来帮老师提东西，说“老师，想您了”。

　　他说，如果可能，他愿意一辈子都在这教下去。

　　陪伴成长，是他最幸福的事

　　安化盛产黑茶，附近村上的人，十户里有七八户都是茶农。施肥、剪枝、伺候茶树，是最重要的农活。年青人如果去打工了，老人们就接着做。

　　留下的孩子，倒像是片没有长成就掉在了地上的叶子，没人管。刚刚带这些兀自生长的山里娃时，邓迪华也被气得够呛：课不听，作业不写，挨训也一脸没所谓。他们不吭声，但他们不怕你。

　　班里留守的孩子多，邓迪华就总陪着他们。看着他们写作业，带着他们做实验。他意外发现，有句话对这些山里娃最有用，就像紧箍咒，说一次，孩子会安静好几天。“你再这样！老师可不管你了！”被这样说过一次，最调皮的孩子也能老实。

　　发现了这一点，邓迪华就不敢再说这样的话。“孩子们不是不听话，是没有大人的陪伴太久了。”

　　他开始花更多的时间陪他们。往返家里太远，邓迪华几乎就住在了学校，因为山里60%都是留守孩子，他觉得，既然选择了在这里教书，就要尽好一名教师的义务，对得起学生，对得起家长。

　　遇上下雪下雨等恶劣天气，有些孩子三四天都回不去，邓迪华和老师们就自然而然需要照顾孩子的生活，当起了生活老师。“要改变一个孩子，就要真心喜欢他，要多花时间，否则再多招数都没用，因为你没有情感上的交流和积淀。”邓迪华说。

　　他还喜欢带着孩子往外面跑。只要县里组织了比赛，不管是田径、数学还是羽毛球，他总是想法设法带着孩子们去参加。有人笑他，你的山里娃，比得过城里的娃娃们吗？他答：比得过比不过，比了才知道！

　　“虽然我们山里的学校比不上城里，但是我的每一个学生都不差！”邓迪华说，就算是输了，他也想让学生们知道，他们没比其他人差多少，都是他最棒的学生。

　　今年过年，有不少走出大山的学生回来看他，拿着烟和酒。邓迪华坚决不要。学生逼急了，跑回家宰了一只鸡，煮好了送来，“老师，一起过年总可以吧？”